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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章世事如棋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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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章 世事如棋 (一)

“北國風光,千裏冰封,萬裏雪飄,望長城內外,惟餘莽莽,大河上下頓失滔滔,原馳蠟象,欲與天公試比高,江山如此多嬌,引無數英雄競折腰。惜秦皇漢武,略輸文采,唐宗宋祖,稍遜風騷,一代天驕成吉思汗,只識彎弓射大雕,俱往也,數風流人物,還看今朝……”

“哎呀呀,別吼了?到地方了,停車嗎?”杜一波不耐煩的叫喚道。

“呵呵——鬼叫什麽?到地方了就停車。哼哼,該請示不請示自作主張,自負的找不到北;讓你當家作主一回,你又故意搗亂找茬,是不是皮漲了?想不想到雪地裏練一場?”

“哦,我不敢,改天吧。現在精疲力竭困死了,眼睛一睜到現在不得消停,一路上耗盡了所有的精力,一點力氣都沒有了,累死了。”

“呵呵——太好了,要得就是這種感覺,精疲力竭你就老實了。”羽隊長幸災樂禍的說完,打開車門子下車去了。

劈頭蓋臉的雪花很是稠密,毫不留情撲面而來,他趕緊扣上大衣口子,扶起大衣領子,戴好手套皮帽子,背著手往後面查看緊隨其後的車隊。韓老六緊跟在後面,看到他就從車裏面跳出了,嬉皮笑臉的說:“呵呵——隊長,天快亮了,還還,還真做飯呀?”

“且且——吃過晚飯到現在多少個小時了同志?幾百公裏路跑過來,體力精力都到了極限,不補充能量,剩下的路怎麽走?天一亮就是大年三十日了,已經把弟兄們累垮了,你想把他們累趴下不過年了?”羽隊長認真的說。

韓老六一聽,沒有商量的餘地,怔怔的站了一會想明白了,突然回過頭大聲地說:“弟兄們,擡家什整頓飯菜,兩個人淘米,兩個人架篝火,兩個人剁肉,剩下的人跟我來,動作要快,不要讓軍閥提住我們的尾巴,動作麻利,開始。”

不知道韓老六是故意說給羽隊長聽,還是有意顯擺,黑暗中往後走的羽隊長聽的真真切切,仿佛撿了元寶一樣偷著笑,腳步不停繼續前進。“吱嘎——吱妞——嗤嗤……”剎車聲彼此起伏,一輛輛汽車接踵而至,停下車了還在嗤嗤亂響,幾十臺車停下來還需要時間。

燈光裏的汽車就像一座座雪山,除了車頭上的積雪融化了,其它的地方都被積雪糊嚴了,尤其車屁股後面一片潔白,沾滿了被汽車帶起來的雪塵,就連拖車鉤和大架都無一幸免附著一層雪塵,看起來白光光臃腫了許多。

汽車前後輪胎卻黑黝黝幹幹凈凈,水淋淋冒著熱氣,就像開鍋了似的。輪胎在滾動過程中會產生熱量,融化了積雪,離心力的作用下水花四濺,把融化了的雪水飛濺在擋泥板上,結成了厚厚一層冰,來不及結冰的水順流而下,在擋泥板下沿處形成了胳膊粗的冰柱,就要延伸到地面了,還在不停地滴雪水,隨著時間流逝會不斷壯大成長。

汽車頭前的翼子板成了重災區,翼子板四周形成了冰蓋,把前輪臺包裹進去了,就像是新型的裝甲車一樣怪模怪樣,滴滴嗒嗒還淌著水,還有些威風凜凜的感覺。

車頭下面的保險杠和園寶梁也改變了模樣,冰雪混合在一起凍在上面,形成的冰柱子垂下來連在一起,像一堵墻一樣厚實。離遠看,有點像聖誕老人的胡子,明晃晃的有點意思,上面還有沒有凍住的雪水在繼續增加厚度,是因為雪還在下,車還沒有到站。

羽隊長一步走一步看,每一臺車同樣的裝束,一樣的風景,這都是長途跋涉應有的風采,是戰士們幾十個小時拼搏的成績,內行人看一眼就知道,沒有艱苦卓絕的歷程,是不會形成如此壯觀的規模。

車隊還沒有全部到位,羽隊長的腳步就沒有停下來的那一刻,看不見黑子到來,一定是有什麽麻煩了。車隊後面一片漆黑,也聽不到有什麽動靜,有些焦慮的羽隊長俯下身子拋開積雪,把耳朵貼近地面聽了聽,站起來拍打著手,自言自語地說:“嗯,怎麽啦嘛?還有好幾公裏路,這個蠢驢放在後面,還是讓人不放心。”

他掏出煙來抽了一根,密密匝匝的雪花始終如一下個不停,積雪的厚度不斷增加,已經沒過腳踝了,這是這個冬天最有效的降雪,這樣高強度持續下去,會不會又是災難?過了頭可就不好玩了。

“嗡嗡嗡……”遙遠的天際傳來了馬達聲響,黑透了的遠方,有一點隱隱約約的亮點忽隱忽現,忽忽悠悠縮短距離而來,顯得疲憊不堪,搖搖欲墜。羽隊長一看心頭一熱,許多感觸湧上心頭,普天之下,還有誰在這樣的環境中打拼?還有誰在這樣惡劣的風雪之夜日夜兼程?還有誰已經在除夕了,還在路上跋山涉水到不了家?

他轉著圈看了看四周俏無聲氣,吞沒在黑暗中的車隊也看不見,沒提防擡起頭想看看天空,稠密的雪花不失時機落滿了臉,鉆心透骨冰冰涼,趕緊低下了頭。

“突突啦啦……吐啦啦……吐啦啦……突突啦啦……”極不勻稱的發動機聲音越來越清晰,羽隊長一聽心頭一顫,已經知道了出什麽故障,還能堅持跑過來,也是無奈之舉。

聲音不暢的發動機突突啦啦非常嚴重,仿佛是得了肺氣腫吭吭哧哧,老態龍鐘,爬到跟前剛剛停下來,車頭就冒起了濃烈的蒸汽,一副發高燒病怏怏的態勢,隨時隨地就有倒下去一命嗚呼的危險。

黑子從車裏面跳出了,神情激動的撲上前來說:“呵呵,算你娃有良心,還知道等等我呀?”

“呵呵,別肉麻了,我還以為你讓狼綁架了,準備好狼口奪命呢。”

“是嗎?哈哈哈……你咒我我高興,總比沒有人心疼強,多謝哥們了。”

“不客氣。車怎麽啦?引擎突突啦啦的?”

“嗯嗯——你猜猜看?”

“切——這點現象還能不知道呀?這樣的故障經歷得多了去了,是缸蓋墊子沖破了,還沖破在水道上是不是?”

“哦——聰明,不愧是車神。唉,沖壞了水道存不住水,跑幾公裏路就沒水了,兩個缸淹死了不工作,沒力量。”

“那是當然。好在離家不遠了,拖回去算了,如果把水漏進機油裏,發動機可就報廢了。”

“不用拖也能回去,不看看誰在押陣收尾?”

“呵呵——又吹上了。嗯嗯,把車開到前面去,吃過飯你打頭。”

“切,謝謝你,不用了,我要始終如一堅持到底,免得留下遺憾,留下話把子讓你娃沒完沒了擠兌,揭我的短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警惕性蠻高的嘛?不要組織照顧有尿性。不過,撂在雪地裏回不去,你娃就在這裏過年了。”

“呵呵,把你死的愁,還剩下尿長一步路,我就是推也推回去了。咦——天快亮了,還在這裏吃飯呀?”

“唵——不行嗎?你有什麽提議,說出來聽聽?”

“嗯——快到家了,回家了吃,不行嗎?”

“切——你娃是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不知道馬怕松套,人怕洩氣。一旦到家了,看到溫馨的床鋪,咬牙堅持了幾十個小時的弟兄們就洩氣了,你就是作宴席給他們吃,都沒有胃口了,所有的心思就想睡覺,你想想是不是?嗯,一頓飯不吃沒什麽要緊,可有些體質差的兵就爬不起來了,疾病趁虛而入,感冒發燒打噴嚏就免不了了,這個年還怎麽過?吃藥打針不得消停,病怏怏看著別人過年,悲催不悲催?可憐死了。嗯嗯,現在在這裏吃一頓飯,多多少少墊吧墊吧補充熱量,不讓他們有喘氣的機會,一直憋到家裏倒頭一睡,明天起來,一個個生龍活虎,一個都不會倒下。”

“哦,這這這,這是為什麽?”

“呵呵,這裏面大有學問。天法地,地法天,道法自然。人也是一種生物,就要順應自然,首先是吃飯補充體力,不缺乏營養,運動幾十公裏路也得兩個小時,幫助消化極為有利,還能恢覆體力,解除疲勞,一舉兩得。”

“嘖嘖嘖,你娃不是蒙古大夫吧?吹得頭頭是道。”

“呵呵,我還沒有說完吶,接下來……”

“拉倒吧,我不想聽。哎呦呦——人都累死了,你還嘚吧嘚吧破煩人,煩不煩?讓人活不活了?往前走。”

“閉上你的烏鴉嘴,等等我,等我把話說完麽?” “啊,你是敦煌來的嗎?最好離我遠點,煩不煩?哼哼,你給這裏的鬼說去,我走了。”黑子受不了逃跑了。

羽隊長一看冷了場,沒有了傾訴的對象覺得無趣,看著黑子的背影罵道:“哼哼,我到是遇上驢了,你娃從此以後別想讓我講故事,我……” 他看了看四周黑咕隆咚有些心虛,擡起腳追趕黑子,還不依不饒地說:“等等我麽?我不說了還不行嗎?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,虧我還等你來著。”

黑子在黑暗中偷著笑就是不理他,還加快腳步往前走,羽隊長一看有些失落,準備好惡毒的罵詞攻擊他,還沒有來得及張口,遙遠的夜空中突然兀突的升騰起一團火焰,伸手不見五指的雪夜裏仿佛撕裂了,一下子豁然開朗,輝映著漫天飛舞的雪花,嚇得他媽呀大叫了一聲。

沖天的火光映照夜空,黑子同樣吃驚不小,聽到身後面的羽隊長驚叫了一聲,轉過身來到了他跟前,神情緊張的說:“不不,不會是車著火了吧?”

“啊——車著火了?”兩個人問著同樣的問題。

依稀可辨的兩個領軍人物,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?驚魂未定,不知所措,目瞪口呆看著洶洶烈焰騰空而起,照亮了夜空中密集的雪花,嚇得元神出竅,魂飛魄散。

就在這時,一個身影在火光映照下飛奔而來,兩個人更加預感到了不妙,不約而同拔腿就跑。前車到後車的距離有上千米,路上的積雪沒過腳踝了,跑起來有些磕磕絆絆,再加上看不清楚路面狀況,掌控不住就栽跟頭,跑起來自然是跌跌撞撞,沒有速度可言。

前面的人影越來越近,羽隊長越來越感到了害怕,烈火熊熊烈焰沖天,不是車著火了還能是什麽?這一帶是大沙漠,能燃燒的東西屈指可數,即使有沙漠植被,也是零零星星散落各處,不可能聚集在一起燃燒啊?這是怎麽啦?越想越害怕,他的心砰砰亂跳,嚇軟了的身體根本就跑不起來,黑子同樣踉踉蹌蹌跑不動,神情緊張的兩個人索心停下來等待跑來的人。

來人卻身輕如燕,跑起來輕飄飄的蹦蹦跳跳,一邊跑一邊喊:“隊長,幹啥子撒——在哪裏撒——太冷了會凍感冒撒——”

聽聲音是通信員張亞夫的聲音,羽隊長大聲的問道:“車著火了嗎?”

“啊——車著火了?沒沒,沒有撒——是我們架篝火了撒——”

“架架,架——篝火?哪哪——哪裏來的柴火?怎麽會那麽大的火?”

“韓班長帶的幾個樹根疙瘩,汽油倒多了撒——”

“啊——嚇死我了。哼哼,不請示不匯報,誰出的餿主意?”

“哦——這這這,這個,天氣太冷撒——下了車的弟兄們沒地方取暖,都圍在做飯的噴燈爐跟前烤火,韓班長害怕發生危險,就取下樹根疙瘩點著了,讓大家取暖撒——” 通信員跑到跟前說。

黑子一聽高興的說:“呵呵,韓老六這個娃的辦法不錯,讓大家烤火才能待得住麽。”

已經嚇怕了的羽隊長不知道說什麽,氣哼哼往前走,黑子一看大事不妙,緊走幾步跟上來說:“你想幹什麽?”

“哼哼——關你什麽事。”

“你可別訓人了。”

“我還想揍人哩。”

“啊,胡說什麽?神經病嗎?韓老六有什麽錯?是你不了解情況,嚇著了麽。”

“他這是剛愎自用,自作主張,目中無人。”

“切——說什麽吶?架篝火又不是違法亂紀的大事情,怎麽就目中無人了?他也是為大家著想,萬一噴燈爐爆炸了,那可就死傷一片,你不但不能訓人家,還要表揚人家才對。”

“哦——什麽?還要表揚?你你,你不會讓我給他磕頭作揖吧?”

“呵呵,這是你說的,我不反對。等等我,聽我說嘛?”

“滾犢子——不想聽,剛才你怎麽不聽我的?”

“啊——你——現世報呀?剛才是剛才,現在是現在,你現在聽我說,以後你說什麽我都聽。”

“哦——真的?”

“真的,說話算數,不信就拉鉤?”

“切——拉倒吧?有屁就放,我煩著哩。”

“且且——不死吧?你有什麽事情沈不住氣?罵罵咧咧有什麽好處?也不想想今天大家的表現可是出奇的好,上千公裏路一口氣跑回來了,還是冰雪道路,沒有發生什麽事故多不容易?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,是不是呀哥們?不可以亂訓人。明天就大年三十日,一年到頭了,也就是說辛苦了一年了,讓大家高高興興過個年好不好?有什麽事情不能忍?安定祥和是大事情,韓老六這點事算什麽呀?你把他惹煩了,他要是撂挑子怎麽辦?明天還要七碟子八大碗為大家服務,這都是眼皮子上的事。要是平時,你揍他一頓我都不管,大不了他不幹有人幹,難不住咱們是不是?現在就非同小可了,小不忍則亂大謀,聽我一句話壓住陣腳,不要亂來。要不然,我就把我徒弟叫過來決鬥,這可是我們三個人有言在先的公約,你娃不會不知道吧?” 黑子的肺腑之言句句在理。

羽隊長一聽豁然間清醒了。沖動是魔鬼,萬一訓炸窩了,豈不是得不償失?已經走到了家門口,吃過的苦,流過的淚車載鬥量,何必斤斤計較?想到這裏,不好意思拍了拍他肩膀說:“哼哼,聽你的,我錯了,謝謝你哥們。”

“切——光憑嘴說有什麽意思?”

“你——還要怎麽樣?”

“發個煙總算可以吧?”

“呵呵——你的好心,還要帶回扣呀?算你狠。”羽隊長一邊說,一邊準備跑溜之大吉。

知己知彼的黑子也是老中醫,已經覺察到他企圖不良,封住了他逃跑路線,被逼無奈的他掏出煙來,準備取一支給他,眼疾手快的黑子一把奪過煙盒子,釜底抽薪連鍋端了,情急之下轉過身撒腿就跑,忘記了雪地裏的禁忌,還沒有跑出幾步就遭報應遭殃了,“咕咚”一聲栽倒了。

有驚無險的一場風波,在兩個發小的嘻笑怒罵中煙消雲散了,羽隊長笑呵呵走上前去,拉起他說:“呵呵,慌慌張張跑什麽?這盒煙你不搶,我也是準備給你的。”

“啊——你你,你怎麽不早說?害得老漢我摔了一跤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不後悔,幹什麽都要付出代價。”

“哦——說得對,為了這盒煙摔一跤值得。哈哈哈……”羽隊長給黑子拍打身上的積雪,幾個人結伴而行,向篝火處走去。

火光沖天的篝火規模不小,熊熊火光映照著漫天飛舞的雪花,黑透了的夜空中,有很大一片區域裏銀光閃閃,熠熠生輝,風景這邊獨好。羽隊長和黑子到來後一看,灼熱的火堆周圍已經看不到積雪了,融化了的雪水滲入沙漠,露出來濕漉漉的沙地,積雪還在不停融化。

篝火正旺,活力四射,站在篝火旁就感覺到暖烘烘的火力強勁,經不住烘烤的軍人們不斷往外擴張,有些貪圖享受的兵,把汽車坐墊搬出來坐在上面,好不愜意,可擋不住的瞌睡滾滾而來,已經閉上眼睛前仰後合,東倒西歪打起瞌睡來了,惹得大家哈哈大笑。

羽隊長一看害怕他們感冒了,就大聲地說:“弟兄們,再堅持一會,再努一把力,吃過飯我們就回家了,在這裏不能打瞌睡,會感冒啊,過年可就與你無緣遭罪了。實在頂不住,就在雪地裏打幾個滾,明天讓你們睡覺睡到十點鐘,起床後洗澡理發,打掃衛生過大年,大家說好不好?”

“嗷嗷嗷……好——好好……”大家一片歡騰。

夥頭軍們張弛有度忙個不停,行軍鍋已經沸騰了,鍋裏面燉煮的肉咕嘟嘟歡快的翩翩起舞,散發著陣陣香味,米飯鍋裏同樣米香四溢。火光裏人影瞳瞳,看著夥頭軍們舞刀弄鏟,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,就像英國皇家打擊樂團在演奏,是一片和諧還是雜亂無章?那可就仁者見仁。智者見智了……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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